血染的風采
- Elaine Ng
- Apr 20, 2016
- 3 min read

今年,是我廿三年來第一次出席晚會。 我出生於一個傳統的中國人家庭,爸媽都經歷文革批鬥。小學就常聽爸爸說當年批鬥的「趣事」。對,是趣事。爸爸從不會把悲哀傷心的事說得太煽情,把不可理喻的事用黑色幽默的方式表達:「你知不知當年的人是怎樣被批鬥的?有一份報紙前版寫著「打倒XXX」,後面寫著「毛澤東萬歲」,拿起對光透了「打倒毛__」,那個編輯就被抓去批,當街跪著掛了個「我不該,我有罪」的牌子…有多可笑哈哈哈…」 爸爸很少提起六四,也許是因為事件發生之時,他們已經在香港照顧著只有四個月大的我。「八九.六四」對我們童年的最大的影響是:我們小二就已經知道這個日子,記得那一個同學是在這年這天出生。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姓蔡的同學的全名,然而我們從老師口中得知的就只有一句:當年有一場大屠殺。 「血染的風采」是我不自覺就會的歌,就像「纤夫的愛」(我好憎這首歌,但我真的一開口就會唱,我的媽,那種感覺比會唱「分飛燕」更恐怖)。家裡聽的是王虹的版本,每當爸媽唱的時候,我都覺得好難聽,直至今年在晚會上聽著大家一塊唱,我才發現爸媽唱得最好聽,皆因他們歌聲裡有那份感情。我第一次不再羨慕別人的父母在外國留學,會看英文書;我為了我的父母會唱「血染的風采」而感到驕傲,他們是在歷史中熬出頭的人。 我很少談及國家大事與政治,一來是沒甚麼人會跟我詳談,除了我爸;二來是無論立法會,還是選特首,我都無能為力,沒份參與,紙上談兵沒啥意義。今年的感受特別深,可能是因為看著香港的政治淪陷,開始要計劃將來的我,發現這裡 沒.有.將.來。到我存夠錢置業時,分分鐘連廁所的首期都買不起;屈在家上網玩個黑色幽默發洩一下,造張惡搞相都會被起訴…一切變得避無可避,影響到我了。 目睹香港倒退或是落後非一朝一夕的事,這個看似國際化的城市,虛華的包裝,主流思想落後以及自私到一個荒謬的地步。要是廿三年前人民已經會發動對專政的反抗,香港現在才剛起步(或是還未起步),足足遲了廿三年。今年港大生在校園示威被禁錮、黃洋達「一早在場」地「闖」入替補機制論壇而被判入獄、推出網絡廿三條打擊言論自由(根本有這個想法的人都癡_線),與當年開坦克鎮壓,文革批鬥有啥分別?分別就在於今時今日有更冠冕堂皇的解釋,更咬文嚼字的罪名?亦或看準人們為安穩的生活已經疲於奔命,沒時間和精力去做如當年的反抗? 只有四個月大的我沒有經歷當年的悲傷,但我們這一代的傷痛是儘管過了廿三年,我們都還是只能任人魚肉,我們的未來不是我們的,是一班當權者的模擬城市而已。我看到的是他們當自己是上帝,派先知下來教化人們,當人民不合他們的意,就屠城再來過。 一個菲律賓藉同行告訴我,他當年就已經在香港,翌日班上的中國人同學手臂上都繫上黑巾。這段對話是用沉默來結束的,我感受到我當年沒經歷的切膚之痛。書本學不到的,我全收到了。蓋得住教育,蓋不住記憶,人民從來都沒有忘記,他們的子女亦不會。 我在這裡土生土長,我愛這個沒天災,要山有山,要灘有灘的地方;縱使今天的我已打算離開這個城市,可當我還在這裡的一天,她依然是我的家。我不知道參與晚會,作出聲音能改變什麼,我只知道我不想做沉默的一群,我不想看著極權者摧毀我的出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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